首座说…”了尘下意识地嗫嚅着,试图抓住那根熟悉的、赖以生存的戒律稻草。
“佛说‘不可说’,非是叫人装聋作哑,做个活死人。”林衍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直指核心,“是教人明了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真谛!是教人‘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心若如明镜,万物过而不留痕,鸟鸣风啸,皆是天籁,何须强压?心若执着于‘无声’之相,强压意念,则如以石压草,草根盘结,魔念丛生!慧明法师数十年苦功,最终如何?便是这强压之下,草根盘结成魔的明证!”
“啊!”了尘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充满了震惊与一种被点醒的恍然。慧明师伯的惨剧,一直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和不解之源,此刻被林衍如此直白、如此残酷地剖析出来,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利刃剖心!原来…原来慧明师伯的悲剧,竟是源自这看似神圣的“强压”?源自对“无声”的执着?!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了尘心神剧震,一时失语。禅房内外,只剩下他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戒律院护法金刚特有的、沉重而规律的节奏!
了尘瞬间魂飞魄散!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对话要是被听见……他不敢想象后果!惊恐之下,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一个动作!
“吱呀——”木门被猛地推开了一道比送饭时稍宽一些的缝隙!一只微微颤抖的手,闪电般伸了进来!这一次,不再是放下食盒,而是将一个用粗布包着、约莫拳头大小、硬邦邦的东西,慌乱地塞进了门内靠近门槛的阴影里!动作快得如同偷窃!
“给…给你!藏好!”了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别…别让他们发现我…来过…”最后一个字几乎被咽了回去。
不等林衍有任何反应,那只手已经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回!“哐当!”木门被以更大的力气关上!落锁、铁链缠绕的声音急促得如同骤雨!随即,门外响起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慌乱的、跌跌撞撞跑开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风声和暮鼓声中。
禅房内,重归死寂。唯有那粗布包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阴影里,散发着淡淡的、新鲜的草药苦涩气息,与禅房固有的霉味格格不入。
林衍沉默地注视着那团阴影。片刻后,他缓缓挪动沉重的镣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艰难地俯下身,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摸索着,将那粗布包裹拾起。
入手微沉,触感粗糙。他一层层打开那带着少年体温和汗意的粗布。里面露出的,是几块被仔细捣碎、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深绿色草根和叶片——是后山常见的、对化瘀止痛颇有疗效的“石见穿”。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边缘锋利、闪烁着微弱寒光的碎瓷片!显然是了尘不知从哪里偷偷弄来的!
草药,是疗伤之物。碎瓷片…是绝望时的最后挣扎?还是…反抗的萌芽?
林衍的目光,在那散发着生机的草药与那冰冷的、带着决绝意味的碎瓷片上停留了片刻。最终,他小心地将草药重新用粗布包好,塞进怀中紧贴皮肉的位置。温暖的气息和苦涩的药香,似乎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与痛楚。
他捏起那块冰冷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轻易地割破了他指尖的皮肤,渗出一滴暗红的血珠。他没有在意,只是用手指缓缓摩挲着那冰冷粗糙的断面。
门外,护法金刚沉重的脚步声停在禅房外,似乎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下门锁,并未发现异常,便又踏着规律的步伐远去了。
禅房内,林衍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缓缓闭上了眼睛。指尖的刺痛清晰无比,怀中药草的苦涩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鼻腔。黑暗中,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在这座戒律森严、如同巨大冰窟的大梵音寺深处,一个被恐惧和迷茫包裹的年轻灵魂,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这尊被囚禁的“邪魔”,投来了第一缕微弱的、带着同病相怜的星光。虽然微弱,虽然充满了恐惧的颤抖,但这缕星光,已然刺破了后山禅房那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
他不再是完全的孤岛。一个名叫了尘的小沙弥,一个同样在“闭口禅”枷锁下痛苦挣扎的灵魂,成了他在这座冰冷佛塔之中,第一个潜在的盟友。未来的路依旧凶险,玄苦的阴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