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地上,观看迫击炮排进行日常操练。这门技术兵种的训练是他狠抓的重点。几名从老兵里挑选出来的炮手在他的亲自指导下,汗流浃背地反复演练着架炮、测距、装填的枯燥动作,力求在实战中能快一秒、准一分。那两门宝贵的金陵兵工厂造82毫米迫击炮,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泛着青冷的光泽,日常的基础训练却一丝不苟,毫不松懈。
突然,一阵低沉而陌生的引擎轰鸣声从高空中隐隐传来,由远及近,迅速打破了山间午后慵懒的宁静。
“飞机!是飞机!”有耳尖的士兵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惊恐地抬头惊呼起来。
刹那间,河滩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齐刷刷地抬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一个小黑点正在视野中迅速变大,发出越来越响的嗡鸣。在当下敌我力量悬殊的战局中,能如此肆无忌惮出现在这片空域的飞机,其身份几乎不言自明——只能是日军的!
“隐蔽!全体散开!找掩蔽!快!”陈宇反应极快,心脏猛地一缩,立刻用尽全力大声嘶吼着下令。
河滩上的士兵们瞬间从愣神中惊醒,如同被开水烫到的蚂蚁,迅速行动起来。炮手们手忙脚乱却又不失条理地扛起沉重的炮身、炮架和所剩无几的炮弹箱,拼命冲向附近茂密的树林、干涸的沟壑和巨大的岩石后面,寻求一切可能提供掩护的地形。整个村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情惊动,百姓惊慌失措地呼叫着孩子,和留守的士兵一起,慌乱地寻找着地窖、屋檐下等躲藏之处。
然而,那架飞机并未如同众人恐惧的那样俯冲投弹或低空扫射。它只是在井村上空相当的高度不紧不慢地盘旋起来,一圈,两圈……仿佛一只冷漠而残忍的巨鹰,用它那无形的眼睛,仔细地审视着地面上的一切。阳光偶尔照射在银灰色的机翼上,反射出冰冷刺眼的光泽,机翼下那醒目的、猩红色的膏药标记,即使在高空也隐约可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飞机盘旋了大约五六分钟,似乎已经采集到了足够的信息,终于调整方向,拖着沉闷的引擎声,朝着来时的方向悠然飞去,最终消失在远方的云端,只留下地面上惊魂未定的人们。
士兵和村民们这才心有余悸地从各自的隐蔽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面面相觑,脸上交织着躲过一劫的庆幸和更深层次的不解与隐隐的不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情绪开始像瘟疫一样在空气中悄悄弥漫。
陈宇站在原地,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目光久久地凝视着飞机消失的天际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股极其强烈的警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为什么?日军为什么会突然派一架侦察机专门飞到这看似无关紧要的深山坳里来?井村既非交通要道,也非传统的军事重镇,在地图上恐怕都只是一个小点。难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是之前袭击日军运输队时留下了未能彻底清除的痕迹,还是……内部有人走漏了风声?或者是大规模撒出去找人的部队,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这种反常的、带有明确针对性的空中侦察,绝对是一个极其不祥的兆头!他立刻厉声下令:加派所有方向的了望哨,双倍人手,二十四小时轮换,严密监视天空和通往外界的所有大小山路的任何风吹草动!
果然,他的预感在第二天就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应验。一件更显蹊跷的事情发生了。
晌午刚过,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村口的哨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孝丰县保安团的张团长来了!还带着几个挎着盒子炮的护兵,后面的人抬着几坛密封的黄酒和一些用荷叶包裹着的菜肴,大张旗鼓地来了!哨兵说,那张团长口口声声说是听说忠义救国军连打了两次胜仗,威震一方,特地前来“慰劳国军弟兄”。
陈宇听到报告,心中顿时疑窦丛生,警铃大作。这张团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日军侦察机诡异出现的第二天就如此“巧合”地来了?他与此人仅有过一次不甚愉快的交锋,不仅处决了他的小舅子,还“敲诈”了他一大笔钱,双方绝无私交可言。此刻突然转变态度,如此“热情”地前来劳军,这背后的目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心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脸上却迅速恢复了波澜不惊。陈宇整理了一下军装,带着几名闻讯赶来的军官,快步迎出村口。只见那张团长果然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熨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