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也毫不在意,行礼之后,便垂首敛目,安静地侍立在一旁阴影之中,仿佛自己只是一件不起眼的摆设。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滴落入滚油的水,让整个军帐内的能量流动发生了微妙而致命的变化。
【疑冢】领域那原本纯粹由曹操意志主导的、充满霸道吞噬意味的黑暗,似乎因为司马懿的进入,而多出了一丝……“润滑”与“渗透”的特性。领域的侵蚀依旧在继续,但却不再是单纯的碾压,而是变得更加刁钻,更加无形,如同附骨之疽,悄然寻找着心灵防线上最细微的裂缝。
而司马懿那低垂的眼帘之下,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几次三番、若有若无地扫过林煜和禽滑素。
第一次扫视,掠过林煜。那目光中带着一种极致的冷静与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罕见的工具,又像是在解读一本复杂的棋谱。林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纷乱纠缠的业债——【孙武的道痕】的虚无、【项羽的孤星】的嘲讽、【韩信的弓藏】的隐忧、【诸葛亮的星弈】的推演……甚至那躁动不安的【魏武噬魂】雏形——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被一层层剖析开来。这感觉,比直面曹操的威压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司马懿的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对“变量”的兴趣与算计。
第二次扫视,落在禽滑素身上。那目光中则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甚至是一丝极其隐晦的“欣赏”?他似乎在禽滑素身上那新得的【织命】业债与【机枢】技能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微动,仿佛看到了某种符合他某种预期的“特质”。禽滑素的【顾影】技能让她对情绪感知极为敏锐,她从那目光中捕捉到的不止是审视,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具备了某种“资格”,或者成为了某盘更大棋局中,一颗值得关注的棋子。这让她不寒而栗。
“丞相,”司马懿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却是对着曹操说话,“前线军报,汉中方面,刘备已遣张飞、马超进逼下辨。夏侯渊将军请求增援。”
他汇报的是军国大事,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眼前紧张对峙毫无关系的日常公务。
曹操的目光终于从林煜身上微微移开,瞥了司马懿一眼,那眼神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冰霜与掌控一切的漠然。“告诉妙才,稳守即可。蜀道艰难,刘备倾巢而来,后勤难继,其势不可久。”
“丞相明鉴。”司马懿恭顺应道,随即,他话锋微转,如同不经意般,再次将“引线”抛向了林煜二人,“只是,如今境内……亦有不少宵小之辈,借些许流言,动摇人心。丞相日夜操劳,还需保重身体,些许微末之事……”他的目光再次似无意般扫过林煜和禽滑素,“……或可交由臣下分忧?”
这番话,听起来是臣子对君主的关心与分忧,但落在林煜和禽滑素耳中,却充满了危险的暗示。“宵小之辈”、“动摇人心”,分明是意有所指!而“交由臣下分忧”,更是透露出一种要将他们二人纳入其掌控范围的意图!
林煜心中一凛,他知道必须开口,绝不能任由这危险的氛围继续发酵,被司马懿牵着鼻子走。他强行压下业债的躁动和【星弈】传来的强烈警告,迎着曹操的目光,沉声道:“曹公!赤壁之败,痛彻心扉,固然可引以为鉴。然,因一场败绩,便以猜忌为甲,视天下人为假想之敌,将自身囚于不信之狱,此岂非因噎废食,正中那些真正背信弃义者之下怀?”
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最初的哲学辩难,试图撼动曹操那已被【魏武噬魂】固化的信念核心。
曹操尚未回应,一旁的司马懿却轻轻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仿佛在惋惜林煜的“冥顽不灵”。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这位……小友之言,倒也有趣。只是,世间之事,往往非黑即白。丞相肩负天下重担,所思所虑,岂是寻常‘信’与‘不信’可以度量?”他微微抬起眼帘,那深邃的目光再次看向林煜,其中仿佛有旋涡在转动,“有时,绝对的掌控,才是终结乱世、避免更多‘赤壁’惨剧的唯一途径。些许……代价,在所难免。”
“代价?”禽滑素忍不住开口,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尖锐,“以无数人的信任与温情为代价,铸造的‘太平’,真的是太平吗?还是另一种形态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