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气氛凝滞。
苏半夏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堆叠着好几本厚厚的账册。她纤细的眉头紧紧蹙起,指尖在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和杂乱无章的进出记录上划过,不时拿起旁边的算盘,飞快地拨动几下,随即又停下,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疲惫与挫败感。
新到的那批药材货款数额似乎对不上,与之前的定金、预付尾款交织在一起,记录得混乱不堪。负责此事的几个掌柜记录方式各异,有的按时间,有的按品类,还有些随手记在散页上再誊抄,中间难免遗漏错讹。一笔糊涂账,算得她头昏脑涨,心情也越发烦躁。家族内部本就步步紧逼,若连账目都理不清,更会授人以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
林轩端着一碟厨房刚做好的、据说是安神用的茯苓糕,晃了进来。“娘子,都这个点了,吃点东西垫垫?”
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例行关心。
【听说甲方爸爸气得没吃饭,这可不行,饿坏了谁给我发“工资”?那可是整整二百两啊!必须来看看。】
苏半夏头也没抬,声音冷淡:“放下吧。无事便出去,我还有事要忙。”她现在没心情应付这个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挂名丈夫。
林轩从善如流地将碟子放在桌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摊开的账本。只一眼,他内心就炸了锅。
【我勒个去!这啥?天书吗?流水账不像流水账,分类账不像分类账!日期、品名、数量、金额全都混在一起写?还用汉字记数字?这核对起来得看到猴年马月?这效率…原世界的会计看了要当场猝死,审计看了要直接报警!苏半夏居然能忍?哦对,她没得选…】
他强忍着吐槽的欲望,看着苏半夏又一次费力地核对、拨算盘,然后因为一个数字看不清或者前后格式不统一而卡住,不得不重新来回翻找,进度缓慢得令人发指。
【三思而后行:能不能不做,能不能明天做,能不能交给别人做。额,算了,我就稍稍微‘提醒’她一下吧,她卷她的,我躺我的。】
苏半夏感受到他没走,抬起眼,目光带着一丝不耐:“还有事?”
林轩摸了摸下巴,状似随意地指着账本上一处记录,用一种“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语气道:“啧,这账记得…看得人眼晕。娘子,你说要是把这些同类的开销,比如所有‘当归’的进项,都归到同一页纸记,左边记收了多少,右边记付了多少,最后再算个结余,是不是能省不少纸墨,看着也清楚点?免得像现在这样,东一笔西一笔,找起来跟大海捞针似的。”
他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描述着类似“分类汇总”和“T型账户”的雏形概念。
苏半夏初时只觉得他聒噪,正欲呵斥,但话到嘴边,却忽然顿住了。她顺着林轩手指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自己正在为之头疼的混乱账目,脑中仿佛有一道微光闪过。
“左边记收,右边记付…同类归拢…”
她下意识地拿起一张空白的纸,尝试着按照林轩说的方式,将其中一种药材的零散记录重新归类排列。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整理,但那清晰的脉络竟瞬间凸显出来,哪笔入了库,哪笔结了款,一目了然,核对的效率何止提升了一倍!
她眼中猛地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异,霍然抬头,再次深深看向林轩。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冷淡或审视,而是充满了探究与震惊。
这看似简单的归类,背后却是一种她从未想过的、化繁为简的强大逻辑!这绝非灵光一现的小技巧,而是一种…近乎于“道”的理账之法! 他到底…
“你…此法从何得知?”苏半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林轩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稳如老狗,信口胡诌:“哦,这个啊?好像不知道在哪本杂书上瞟过一眼,说是西域那边小商贩用的笨办法,登不得大雅之堂。刚看娘子算得辛苦,就随口一说,不一定管用。”
“杂书?西域商贩?”苏半夏明显不信。哪种杂书会记载如此精要的核算之法?但她没有立刻戳穿,而是拿起算盘,就着新整理的条目再次计算起来。结果很快出来,准确无误,而且过程顺畅无比。
她放下算盘,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若遇大宗交易,银钱往来频繁,借贷方错综复杂,又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