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个揉眼睛的泥猴子才讷讷出声:“父皇……”
掌柜的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冷汗“刷”一下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冷得他上下牙直打颤:“草、草民叩、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青竹蹲下身子,声音低沉:“下去吧。管好自己的嘴。要切记祸从口出!”
掌柜的一抬头,正撞进他冷溲溲的眼睛里,吓得浑身一激灵,忙低声应:“是”,煞白着脸,连滚带爬下了楼梯。
众纨绔反应过来,忙不迭跪下行礼:“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皇子问:“父皇怎么来了?可用过膳?”
景泰帝摆摆手,指着他,嘴张了几张,才发出又干又涩的声音:“尚未。”
四皇子扬声喊:“掌柜的。”
刚下楼梯的掌柜又连滚带爬地跑上来:“小的在。”
“捡最好的菜送上来。”四皇子吩咐道,“要快。”
“是。”掌柜的又连滚带爬跑下去。
席面很快送了上来,景泰帝招呼李青竹和宜姐儿用饭。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略皱了眉,咀嚼后吞了,没要求重做——他委实太饿了。
李青竹看着他皱眉苦吃的模样,和秀宜相视一笑,斯斯文文吃起来。
白菊早拿起公筷,夹了筷青菜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秀宜轻轻拿起筷子夹起,姿态优雅地送进嘴里。
众纨绔继续狼吞虎咽,很快吃完饭,掌柜的亲自带着伙计,奉上最好的茶。
景泰帝看着案上的细白瓷茶盏,嫌弃地瞥了一眼,不情不愿地端起来,揭开杯盖,吹了吹,尖着嘴嘬了一口——眼神突然亮了,放到鼻端轻嗅,唇边泛起笑意。
秀宜看得有趣,不由抿着嘴笑。
“好茶,好茶!没想到小小云水县,竟然藏着这样滋味醇厚,香气清雅的好茶。”景泰帝喝完一盏茶,心中松快,催促道:“你们也尝尝。”
众人笑盈盈端起茶盏,纷纷赞叹:“果然不错。香醇清雅,好茶。好茶。”
掌柜的心中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地道:“小的内子爱茶,从山中移了株野茶树,亲自照料,种了二、三十年了,产量有限,从不拿出来的。今儿见了……贵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拿出来孝敬贵人。幸而贵人不嫌弃。”
景泰帝哈哈大笑,看一眼李青竹:“赏。”
李青竹忙掏出十两的银锭子,扔给掌柜的:“赏你了。”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磕头,按着眼角下去了。
“你们……怎么一个个的,弄得跟泥猴似的?”景泰帝问。
四皇子含笑道:“父皇,儿臣带您去个地方。您就明白了。”
景泰帝点点头:“也好。”
又道:“外人面前,称呼我李老爷。”
众人应诺。
一众人下了楼,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很快到了被火烧掉的那条街。
景泰帝下了马车,四处打量:整条街被烧得干干净净,在灯笼的映照下,入目皆是断壁残垣,满地狼藉,透着十分凄凉。
可在这焦黑的废墟上,却有几百人推着车子,挑着担子,清理废弃的砖头瓦块,还有些妇儒捡拾着些烧成焦炭的小零小碎……虽春夜犹凉,但人人都干得热火朝天,额有薄汗。
魏蜜端下马凳,用帕子揩干净了,请景泰帝坐下。李青竹和秀宜侍立在旁边,心里暗暗叹息:“这一把火烧的……现在还这样,当时不知道有多惨烈……”
众纨绔一下马,就有人拱手招呼。
纨绔们答应一声,汇入干活的人群,帮着清理烧毁的废墟。
景泰帝看看李青竹,又瞧瞧秀宜——怪不得众人浑身脏污……
有窃窃的议论声传出来:
“那几人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呢。是跟四殿下他们一起来的,可能也是京城的大人物吧?”
“话咋那么多呢?赶紧干活。四殿下都帮着干呢,咱可得知好歹。”
“努力干着呢。也不耽误说话不是?”
“真别说,这次可全亏了四殿下,不然咱们这许多人就没命了。”
“姓许的真是坏透骨了,竟然诬陷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