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就这样兴高采烈地聊着，逢人便要谈上几句，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豪。
那位年轻的皇帝，在他们口中，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几乎要奉若神明了。
有人说陛下通晓天文地理，有人说陛下得了仙人托梦，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陛下懂得炼丹之术，那些火炮就是用仙丹炼出来的。
相国寺前的空地上，一个说书人正坐在高凳上，手里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小桌上。
“话说今日阅兵——”他拉长了声音，台下立刻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当今圣上御驾亲临，文武百官随行，四方蛮夷使节跪地相迎！那阵仗啊，别提多威风了！”说书人抖了抖折扇，声情并茂地继续说，
“只见那新军将士，个个昂首挺胸，踏步之声如同惊雷！再看那刀枪剑戟，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台下有人喊了一声：“快说那火炮！”
“诶，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说书人卖了个关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话说到了最后，那火炮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远处的山丘——”
他突然停下，环视四周。
“然后呢？然后呢？”底下的人急得直跺脚。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天崩地裂，地动山摇！那炮弹飞出去，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紧接着，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前排的人都抖了一下。
“整座山头，被削平了！泥土飞上天，碎石满天飞，那阵势，就好像天神发怒，要把大地都翻个个儿！”说书人的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在场的百姓个个看傻了眼，那些外国使节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个金国的使者，当场就瘫软在椅子上，连路都走不动了！”
“好！”台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说得好！”有人扔了几个铜钱上来。
说书人笑眯眯地收了钱，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
每每说到火炮齐射那一段，都要故意拉长声音，把那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引得听众们连连叫好，掌声此起彼伏。
整个汴京城，都沉浸在这种亢奋与骄傲之中。
然而在那些高墙大院、朱门深宅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吏部侍郎府，书房里。
“老爷，今日那阅兵……”管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闭嘴！”那位吏部侍郎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溅了出来，“回去告诉门房，这几日我不见客，谁来都说我身体抱恙，在家静养！”
“是……是……”管家连忙退了出去。
吏部侍郎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那些关于改革的奏折，脸色青白交加。
他本来联络了几位同僚，准备联名上书，劝谏圣上不可轻信那些奇技淫巧，应当以儒家之道治国。可现在……
他想起今日那一炮的威力，手不由得抖了起来。
奏折慢慢掉落在地上，他却没有去捡。
另一座宅邸里，曾经声名显赫的礼部尚书家。
“父亲，那些原本说好的聚会……”年轻的公子小声问道。
“取消！都取消！”老尚书头也不抬，“传话出去，就说我近日要闭门读书，不参与外事。还有，把家里那些往来的信札都收起来，能烧的烧掉！”
“父亲……”
“去！快去！”老尚书语气急促，“记住，这段时间不管谁来找，都说我不在！”
类似的场景，在汴京城内的许多权贵府邸里上演着。
曾经对改革心怀不满的士大夫和权贵们，此刻一个个都闭门不出，夹起了尾巴做人。
往日里那些私下的小聚会，那些在酒席间嘀嘀咕咕的抱怨声，那些借着吟诗作对暗中讽刺朝政的把戏，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有些人甚至开始吩咐家人，把以前写下的那些抱怨时政的诗文信札统统找出来烧掉，生怕留下什么把柄。
在那种能够夷平山丘的绝对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任何权术手段，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可笑。任何不满和反对，都变成了自寻死路的愚蠢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