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厘清自己所面临的状况
——这几乎就是他这几日生活的常态:处处畅通无阻,处处不可思议;
所有需求都被预判和满足,所有困难都在发生前就被消解。
复仇除外。
看似了无阻碍,实则寸步难行。
他今天来此,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他要去询问那被称为“荆棘公主”的、伊米塔多公司的真正高层之一,伊莎贝拉·罗西。
这是迈克尔·陈为他和他的四名同僚共同安排的会面机会。
但在具体的内容安排上,他们却被给予了极大的自由度,容许他们进行生活与工作内容的汇报、各种心理问题的疏导。
乃至于情感困惑的咨询,以及关于未来职业计划的探讨。
一周前,当扎亚茨收到这份会面安排时,他还对此颇不屑一顾。
那时的他,虽然处境同样窘迫,但至少,每一个决定都是在他自己理智的框架内做出的。
他只是感到无奈,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彻底地迷茫。
但现在,他无比希望这场会面能立刻到来。
在初次阅读伊米塔多英雄内部条例时,看到那些针对西拉斯先生和伊莎贝拉小姐的、以理性和集体选择为幌子,实则充满了个人崇拜色彩的条款,他或许还对其保持着高度的怀疑。
可如今,他开始相信,倘若对方真是这个体系的设计者和管理者,其智慧恐怕比那些描述还要只多不少。
他需要这些真正的、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智者的帮助。
只但愿,她不是像迈克尔·陈那样的恶棍
——那将是最糟糕的结果。
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将要面对何等令人绝望的局面。
“愿她善良,正直,充满同情心……最少,也要像莱拉一样。”
扎亚茨在心中默默念道,试图用祈祷抓住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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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室的内部设计,像极了一间被过度装修的私人医院诊室。
只是这里更加奢华,寻常的墙壁与地板被替换。
墙面覆盖着带有复杂植物卷纹的深红色锦缎墙布。
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都装饰着巴洛克风格的、由石膏雕刻而成的、带有翅膀的普托天使浮雕。
然而,最奇异的,是墙壁上悬挂的画作——那并非古典油画或风景写生,而是一系列装裱在画框里的、摇滚乐队的黑白摄影作品与演唱会海报。
涅盘乐队主唱那张着名的、眼神空洞的肖像,与旁边墙角处一个手持里拉琴的丘比特雕像,维持着一种怪诞而滑稽的对视。
即使扎亚茨此刻情绪不佳,他依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并最终吐出了自己的评价。
“糟糕的设计!”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重新陷入到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快的负面情绪之中。
近期的经历使他发现,当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时,主动沉浸于绝望,有时反而比徒劳地回避或抗拒,更能带来虚假的安全感。
但他并没有这个机会。
休息室中的另一个人——一个头发略有些稀疏,头顶中间不知是因骨骼特点还是发量差异,而显得微微向上翘起的男人——突然开口。
“这句话,恕我直言,非常不对,朋友。”
“什么非常不对?”
扎亚茨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您对这里设计的评价。”
男人回答道。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吐字也因某种过于放松的姿态而略显模糊。
他从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将巴洛克风格的繁复与装饰性,同硬摇滚、尤其是七十年代华丽摇滚那种充满戏剧张力的视觉元素相结合,实际上是一种极具前瞻性的美学实践。
这二者在精神内核上是共通的,都追求一种超越日常的、宏大而夸张的感官体验。
想想看,巴洛克艺术中对光影、动态和情感的极致渲染,与摇滚现场那种通过音墙、灯光和表演者魅力构筑的沉浸式氛围,难道不是异曲同工吗?
历史上早有艺术家进行过类似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