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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迁居,离开一个长期的生活阶段,是应该有些感伤的。
但班尼内心却平静得很。
过去的人们生存依赖土地,血脉与乡土紧密相连,离别自然催生愁绪。
而他们这一代“技术贵族”,生存依赖的是可移植的技能、流动的资本和不断迭代的知识——尽管他不算典型。
他们不时兴伤感,最多,只会缅怀某种“氛围”。
说到氛围……他的前同事,伊森·赫伯特和索菲亚·卢梭。
毫无疑问,他们是好人——至少在班尼的定义里是。
只是结局,恐怕不太妙。
这和他有点关系,但不多,真的不多。
主要的责任方应该是斯通局长,还有他那位总是面带微笑的秘书。
再往上追溯,或许是那个西拉斯·布莱克伍德。
总之,他班尼·齐默尔曼,只是个在恰当的时候做出了恰当选择的技术员。
知情人?或许吧。
但别忘了,他们都只是雇员,是同事,不是《三个火枪手》里的生死兄弟。
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是写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内饰朴素无华,一切以功能性为主。
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仔细擦拭蔡司镜片,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程序员特有的严谨。
戴上眼镜,世界瞬间清晰锐利。
他发动引擎,森林人特有的水平对置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目光随意地扫过倒后镜,准备并线。
远处,一辆黑色的道奇挑战者(dodge challenger)停在街角,肌肉线条在加州阳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驾驶座上的人影有些模糊,但那股子独特的……班尼皱了皱眉,没来由地觉得那人的轮廓和坐姿,有种该死的熟悉感。
错觉。
绝对是错觉。
他最近反复思考伊米塔多事件的余波,神经有些过于敏感了。
“这和你没关系,班尼,”
他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在进行某种心理暗示,
“那都是工作内容。
你只需要立刻离开洛杉鸭,找到下一份工作,开始新生活。”
他又擦了下并无灰尘的眼镜,再次望向那辆挑战者。
这一次,距离拉近了些,阳光的角度也恰好。
驾驶座上的人微微侧头,露出了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班尼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手脚冰凉。
确实是伊森·赫伯特。
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始祖鸟(Arcteryx)软壳夹克,内搭一件黑色亨利领t恤,下身是卡其色的战术裤,脚上一双萨洛蒙(Salomon)的快速突击靴。
不是他执行任务时的全副武装,但每一件单品都透着精悍与实用,像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城市猎人。
班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踩油门,斯巴鲁的发动机发出一声抗议似的嘶吼,车身向前一蹿,笨拙地汇入了车流。
然而,森林人的2.5升自然吸气发动机,在挑战者那台至少6.2升的hEmI V8面前,孱弱得像个营养不良的少年。
低油耗和大空间带来的动力与操控性短板,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班尼眼睁睁看着后视镜里的那个黑点迅速放大,对方的车头灯像两只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他。
伊森的驾驶风格一如既往地精准而冷酷。
他没有疯狂地追逐,没有制造不必要的混乱,只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效率,利用车流的间隙,不断压缩着与班尼的距离。
班尼能感觉到方向盘在微微颤抖,那是他自己手心的汗水和抑制不住的恐惧。
他试图变道,试图钻进更拥挤的辅路,但伊森总能预判他的意图,像经验丰富的牧羊犬驱赶迷途的羔羊,将他逼向越来越空旷的工业区边缘。
终于,在一个车辆稀少的十字路口前,伊森的挑战者猛地从侧后方切入,车头几乎要蹭到班尼的后保险杠,然后以一个教科书般的逼停动作,迫使班尼紧急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