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晚。
月亮像一枚被锈蚀的银币,黯淡地悬挂在加勒比海墨色的天幕之上。
圣巴特岛上,以撒·罗森伯格那栋戒备森严的临海别墅内。
一种诡异的声响,如同受困野兽的哀嚎,又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骨骼错位摩擦的异响。
断断续续地从三楼那间平日里寂静无声的主卧室中传出。
别墅内的雇员们,大多在各自的房间或岗位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
五十多岁、身材发福的法裔厨师长,皮埃尔·博纳尔(pierre bonnard),正对着一本菜谱研究明日的菜单。
他那双因常年掂勺而略显粗壮的手指,在听到那第一声尖锐的嘶吼时,猛地一颤。
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侧耳倾听。
那声音时断时续,有时像濒死者的呻吟,有时又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极度痛苦下的咆哮。
皮埃尔嘟囔了一句“圣母玛利亚”,以为是自己连日操劳出现了幻听,毕竟,为罗森伯格先生这样的贵客服务,精神总是高度紧张的。
年轻的爱尔兰裔园丁,肖恩·奥康纳(Sean oconnor),一个有着雀斑脸和蓬松红发的年轻人,当时正在工具房里擦拭他的宝贝修枝剪。
那声音让他想起故乡农场里,那些被野狗追赶而陷入绝境的羊羔发出的惨叫,但又更加……原始和恐怖。
他有些不安地朝主楼的方向望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毕竟,富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癖。
至于那几位轮班值守的保镖,例如那位前国防军出身,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的阿维·科恩(Avi cohen),则更为警觉。
他第一时间检查了监控画面,确认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并将情况上报给了安保主管,也就是兼任管家的安托万·佩罗。
但得到的回复却是“一切正常,无需多虑”。
这让阿维心中疑窦丛生,但军人的天职让他选择了服从。
当清晨第一缕海风吹散了别墅庭院中的薄雾。
这些在不同岗位上各怀心思的人们,在餐厅或工作间隙相遇,低声交流起昨夜的异闻时,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嘿,皮埃尔,”
肖恩压低了声音,凑到正在准备早餐的厨师长身边,
“你昨晚……听到了吗?那声音,像是……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玻璃,又像是……狼嚎?”
皮埃尔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哦,肖恩,我的孩子,我想你可能是太累了。
昨晚风大,或许是风声穿过窗户缝隙发出的怪响吧。”
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解释有多么苍白。
“不,皮埃尔大叔,那绝对不是风声!”
另一位负责清洁的女佣,来自多米尼加的玛利亚(maria ),一个身材丰腴的中年妇女,也加入了讨论。
“我向上帝发誓,那声音……就像魔鬼在撕扯灵魂!
我整晚都没睡好,一睡着就做噩梦。”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雇主是否突发恶疾,或者干脆是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秘时,安托万·佩罗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的脸色很差,但眼神却带着威严。
“各位,”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克制而冷淡的腔调,
“我想提醒大家,罗森伯格先生的别墅,不是街头巷尾的咖啡馆。
诸位受雇于此,职责是做好分内之事,而不是传播未经证实的流言蜚语。
安分守己,不要有任何额外的想法。现在,回到你们各自的岗位上去。”
人群在安托万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下迅速散去,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但心中的猜疑和不安,却并未因此消散。
过了一会儿,当安托万正在餐厅里,细致地为那些百年历史的纯银餐具上蜡打光时。
他的雇主,以撒·罗森伯格先生,缓步走了进来。
这位年过七旬的富豪,此刻看上去……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