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课引发的全球回响还在网络世界激荡,凌云的身影却悄然从聚光灯下消失,深入了华夏广袤土地的褶皱深处。
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行驶在颠簸的黄土高原山道上。车里除了凌云、刘晓和一名负责记录的摄像师,还有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国家非遗保护中心的资深专家,周教授。他是这次“寻根之旅”的向导。
“凌先生,您真决定要这么跑?”周教授扶了扶眼镜,看着窗外荒凉的沟壑梁峁,“那些老艺人,住得散,很多地方车都到不了,得靠腿走。条件也艰苦。”
凌云的目光落在车窗外掠过的、被风雨侵蚀出无数皱褶的黄土崖壁上,仿佛能听见这片土地沉默的喘息。“周老师,文明的根系,从来不在舒适的温室里。它们扎在最深的泥土里,和最苦的日子长在一起。我们去听听。”
第一站,陕北,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小村庄。
他们要寻访的,是一位据说能唱全本《三十里铺》,还会一种近乎失传的“酸曲”唱法的老人,姓杨。村里年轻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些老人。找到杨老汉时,他正圪蹴在自家窑洞前的土坡上,眯着眼晒太阳,脸上皱纹深得像是用黄土高原的沟壑拓印下来的。
听说来意,杨老汉浑浊的眼睛抬了抬,没太多表情,只是用浓重的陕北方言嘟囔:“唱那做甚?没人听了,老掉牙的玩意儿。”
周教授耐心解释,说这是国家要保护的文化,这位是凌云先生,想把他的调调儿教给更多人,传到外国去。
杨老汉这才正眼看了看凌云,慢腾腾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进黑黢黢的窑洞。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布满灰尘、琴筒都开裂的老旧三弦。
他坐到一块石头上,调了调弦。那调弦声干涩,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生命力。
他没唱《三十里铺》,开口是一段即兴的“信天游”。
声音一出,凌云浑身一震。
那声音!苍老、沙哑,像被风沙打磨了千万年的石头,却又高亢得能撕裂云层!没有任何技巧修饰,全是生命本能般的呐喊。歌词直白粗粝,唱的是赶牲灵的苦,想婆姨的愁,对老天爷不公的质问。每一个转音,每一次气息的顿挫,都带着黄土高原烈日与寒风的质感,是这片土地上人民千百年来最真实的情感与命运在发声!
一曲唱罢,杨老汉咳嗽了几声,沉默下来,眼神望着远处的山梁,空空荡荡。
凌云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味的空气,走到老人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杨大爷,您这不是老掉牙的玩意儿。这是活着的黄河,会说话的黄土。您能教教我们吗?让外面的人,也让以后的娃娃们,都听听这声音。”
杨老汉看着凌云清澈而真诚的眼睛,那空茫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极微弱的光。他没说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又拿起了三弦。
在陕北盘桓了三天。凌云用录音设备,录下了杨老汉几十段不同情境下的吟唱和演奏。老人一开始拘谨,后来话多了些,断断续续讲起这些调子背后的故事,哪个是赶脚路上解闷的,哪个是红白喜事上唱的,哪个是心里苦得没处说,对着山吼出来的。每一段旋律,都连着一片具体的土地,一群具体的人,一段具体的人生。
离开时,凌云留下了联系方式和一个承诺:等音乐学院建好专门的民间音乐馆,一定接他去,给他开个班,让想学的娃娃们,面对面听他吼。
杨老汉蹲在坡上送他们,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佝偻的背影,在黄土高原巨大的背景下,似乎挺直了一点点。
第二站,西南边陲,滇桂交界的大山深处。
他们要寻找的,是一位据说能用树叶、稻秆、甚至山泉水敲击石头奏出复杂旋律的佤族老歌者,岩帕。向导是当地文化站一位腿脚利索的年轻干事。
穿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蹚过冰凉刺骨的山涧,攀爬近乎垂直的藤梯,终于在半山腰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寨子里,找到了岩帕老人。老人精瘦,皮肤黝黑发亮,眼睛却像孩子一样清澈好奇。
听到是想听他“弄响”,老人笑了,露出所剩不多的牙齿。他随手从旁边树上摘下一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叶子,放在唇边。
清越、欢快、如同山泉叮咚又似百鸟啁啾的旋律,立刻流淌出来!那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