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点头,“声音停了,意境还在走。”
看那片山岩。凌云指着不远处裸露的岩层,历经风雨,棱角已被磨圆,但骨子里的坚硬从未改变。这就像《文明颂》里想要表达的一一文明会在交流中变得圆融,但核心始终如一。
格鲁伯凝神看了许久,忽然激动地转向霍华德:这就是为什么交换生项目一定要包括实地考察!在维也纳的教室里,永远教不会学生理解这种深植于土地的坚韧!
继续向上的路程,格鲁伯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他时而驻足抚摸路边的古树,时而蹲下观察石阶上的苔藓。
每个细节都在诉说历史......他喃喃自语,就像《华夏》中那些复杂的声部,单独看是一个音符,组合起来就是千年文明的回响。
终于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一段灰褐色的城墙,像一位疲惫的远古巨人,沉默地伏在山脊之上。墙体早已残破不堪,布满苔藓和风雨侵蚀的痕迹,坍塌的垛口裸露着内部的夯土,几株顽强的矮树从砖石缝隙里挣扎出来,迎风摇曳。
没有修复,没有装饰。只有触目惊心的,时间的伤疤。
格鲁伯愣住了。他想象过长城的雄伟壮观,却没想到亲眼所见,竟是这般……悲壮与苍凉。
它不像欧洲那些被精心呵护的古堡,戴着文物的光环,供人观赏。它就在这里,与山峦同呼吸,与风雨共侵蚀,仿佛本身就是这片土地生长出来的骨骼。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按在冰冷粗糙的城砖上。那触感,比他弹过的任何一架钢琴的琴键,都更沉重,更……真实。
“这就是......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就是我在《华夏》中听到的风骨?为什么……”他声音有些发干,“为什么不修复它?”
霍华德扶了扶眼镜,仔细端详着城墙的构造:如此宏大的工程,历经千年依然屹立。我终于明白你说的大一统的内核了,这不仅是个政治概念,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文明向心力。
凌云走到他身边,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群山。“修复了,它就只是一个新的景点。留着这些伤,它才是活着的历史。你看那些裂缝,像不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每一道,都刻着故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吟诵: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我们听的,不是砖石的声音,是这沉默里,千百年来无数守边人呼吸、呐喊、思念的声音。”
格鲁伯的手掌紧紧贴着城砖,一动不动。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震颤,从掌心直透心脏。他毕生追求的完美结构、和谐对位,在这磅礴的、残缺的、与天地浑然一体的沉默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和匠气。
霍华德也沉默了,他摘下眼镜,用力擦拭着。这位以理性着称的学者,此刻眼眶有些发酸。
格鲁伯转身,眼中闪着激动的光:凌,我收回在国家大剧院说的话。仅仅优先交换生项目是不够的。他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在维也纳音乐学院开设专门的华夏音乐研究系,不仅要请你去讲课,更要让学生来这里,亲身体验这种文明的厚重!
霍华德也走上前来:剑桥的课程我也会重新设计。要把这种对文明本源的体验,作为最重要的教学内容。
凌云从帆布包里取出那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把紫竹梆笛,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他走到一处断墙边,背靠着斑驳的墙体,将笛子凑到唇边。
没有乐谱,没有预告。
一缕笛音,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滑了出来。
不是《文明颂》的磅礴,不是《华夏》的繁复。那调子极其古老,简单,甚至带着些沙哑和苍凉。它像风穿过松林的低啸,像溪水流过石上的呜咽,像某个戍卒在月夜下,望着家乡方向,吹出的那一声无法寄达的思念。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笛声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在这空旷的山野间回荡,与风声、鸟鸣、树叶的沙沙声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它不试图征服什么,只是存在着,诉说着,成为这古老风景的一部分。
格鲁伯闭上了眼睛。他不再用音乐家的耳朵去分析音准和技巧,他只是……感受。他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踏起的烟尘,看到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