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身形微晃,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终究又恢复了平静。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望着西边如血的残阳,余晖将远山晕染成一片朦胧的黛色
暮色渐浓,晚风拂过,凉意悄至。
良久,张居正轻叹:“时候不早了,还是下山去吧。”
张允修眼神中露出一丝了然,嘴角微微上扬。
“爹爹可还要比比”
“哪有比下山之理”张居正语气中有些无奈。
“那我便先行一步。”张允修抬脚便走。
“等等。”张居正突然出声
“”
张允修颇为疑惑地扭过头。
却见老爹表情古板:“适才汝曾说.尚且有气力背着为父下山老夫倒是不太相信”
“老匹”
一句话刚要脱口而出,张允修便瞥见到,老爹倚靠在枯木之上,双腿竟有些微微的发颤。
心中一紧,才意识到此番登山,已然耗尽了老爹所有的气力。
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心里头这样想,可张允修还是半开玩笑的蹲下身子,宽阔的后背挺得笔直。
“那你且上来,本少爷让你瞧瞧什么叫做飞檐走壁。”
张居正望着眼前这个,早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身影。
恍惚间,竟然看到了那个,曾在自己脚边嬉戏打闹的孩童,仿佛与眼前人重迭。
他眼眶有些微微发热,喉头滚动一下,正欲说些什么。
“莫要聒噪,下山便是下山,且抓好了,若是掉下去可别怪本少爷!”
张允修却失去了耐性,一把将老爹扛在肩头上,大步迈向山下道。
“啊——慢些慢些!”张居正猝不及防,惊呼出声,顿觉情况不妙。
一时间竟然有些后悔了,连忙提醒说道。
“此山路崎岖,万万不可这般行事,要小心谨慎!小心谨慎!”
可张允修却是不管,眼见着面前陡坡便一跃而下。
“老夫的脚!老夫的脚!”
张居正的呼喊声在山间回荡,惊起几只归巢的飞鸟来。
“这”
站在身后的申时行与赵士桢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诧。
申时行嘴角一抽说道:“张同知看起来,并非如登山之时那般无力,想来适才是留有余力。”
“元辅大人应该没事吧”赵士桢忍不住说道。
申时行点点头:“想来是没事,张同知看似孟浪,实则内里还是有分寸的。”
可就在此时,山间又传来一声惨叫。
“此处弯急!老夫的胳膊!逆子!你想要老夫的性命不成!”
申时行与赵士桢二人又对视一眼。
赵士桢:“申阁老,我等还是跟上为好。”
申时行毫不犹豫地回答。
“善。”
南直隶。
松江府。
徐阶能活到这把岁数,终究还是有些缘由的。
纵然是接连遭受到打击,他却还偏偏拖着残躯,吊着那口气儿,不肯咽下去。
前日将将苏醒,今日便已然能斜倚在床榻上,听着长子徐璠念诵报刊上头的内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论是《万历新报》还是《京畿日报》,亦或是其他的什么报刊。
这种脱胎于《邸报》的市井物什,偏偏叫人割舍不得。
报纸带来的高效讯息传播模式,使得不少士人,每日皆要通过报纸来了解天下事。
作为这松江遗老,徐阶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的。
可谁人都知道,那《万历新报》乃是张家父子的喉舌,“洁身自好”的儒士当然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需要了解京城大小轶事,偏偏还是这《万历新报》最为权威和细致,更不要说上头有许多勾动人心的话本小说了。
所以,这《万历新报》一般都是由底下人通读一遍,再行给徐阶念诵。
“西山新学乃‘科学’也,吾西山科学承袭自阳明先生.”
今日这段,徐璠自然是没有理解不念诵的,西山新学的兴起,可谓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可徐阶终究是忍受不得,他顺手抄起案几上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说道。
“竖子!以西山琉璃之名诓骗百姓!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