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越讨论越投入,草图在桌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争论声、叫好声、豁然开朗的笑声几乎要把实验室的屋顶掀开。
马华和几个徒弟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帮着递个茶、换个图纸。
他们看着师父和那位上海来的大工程师为了一个螺丝该放哪儿争得脖子通红,转眼又因一个巧思激动得互相拍肩膀,只觉得心口热乎乎的。
虽然那些电炉丝主攻、水浴槽兜底的门道他们听不大懂,
但那股子就是要在这片土地上,用现有的家伙什,干出点名堂来”的劲儿,他们感受得真真儿的!
讨论到震荡和光照功能时,何雨柱拿起两个搪瓷缸子比划:
“这震荡,就好比食堂大师傅颠勺!好氧菌是急性子,喜欢颠得猛;厌氧菌是慢性子,喜欢文火慢炖。咱们这频率,就是火候!”
“光照更省事儿!就跟拉电灯绳儿一样,这个绳儿管白光,那个绳儿管红光,哪个菌稀罕啥光,咱就给它拉哪根绳儿!”
好家伙,拿食堂颠勺比喻震荡,用拉灯绳类比光照!
这要是让后世那些离了全自动就不会干活的研究生看见,准得惊掉下巴——
原来咱们玩烧杯试管的老祖宗,个个都是被科研耽误的食堂大师傅和车间电工!
这哪是简陋啊,这分明是把实验室整成了科学大排档,用料接地气,火候讲究,味道还贼正!
林致远在小本子上记得飞快,嘴里不住念叨:
“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可当他看到实现昼夜温变,全靠人工早晚各拧一次温控旋钮时,问:“何工,这……全凭人记着去拧?是不是……太土了点?咱能不能琢磨个闹钟似的机关,到点儿自己跳?”
何雨柱把手中的铅笔往桌上一搁:“林工,咱们得考虑国情。”
他指着草图,“搞个自动切换的机关,不是不行。可那得多费钱?多了零件就爱出毛病,坏了,基层厂矿谁会给它做手术?咱们这箱子,追求的不是绣花枕头,是皮实、扛造、好伺候!”
他拿起一个做好的比色管:“机器是死的,章程是活的。让操作员早晚各拧一次,听着是土,可这能让他天天跟设备打交道,心里有数!
真要遇上娇贵菌种需要特殊照顾,他多上上心,比啥自动化都强!”
林致远听着这话,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半包大前门,递了一支给何雨柱,自己也没抽,只是捏在手里。
这个动作,代替了所有语言,表示他懂了,也服了。
当那张凝聚了所有心血的“多因子联控培养箱”最终设计图摆在面前时,林致远的手微微颤抖。
“何工……我现在算明白了,啥叫草窝里飞出金凤凰!
电炉丝、水槽、灯泡、开关……这些咱厂仓库里扫扫墙角都能凑出来的东西,经您这么一摆布,真就成了……成了神兵利器!”
他越说越激动,“这回,我看那些抱着洋设备当宝贝的,还有啥话说!”
何雨柱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就叫穷棒子精神放卫星!咱们这箱子,就是给微生物界立下的新规矩。
是骡子是马,拉进来遛遛!能适应咱这规矩的,就是好样的!”
他话锋一转,笑着说:“林工,图是出来了,可眼见为实!您回去,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抓紧给我抠饬出个样机来!”
他伸出几个手指,“就这几天!部里那场培训眼看就要开锣,我非得把这活生生的例子摆到讲台上,让大伙儿亲眼瞧瞧、亲手摸摸不可!光靠嘴皮子讲一千道一万,不如让这铁疙瘩自己说话!”
听听,这叫什么?这叫产品经理画大饼的终极克星!任你PPT吹得天花乱坠,我直接把样机往台上一撂——你,自己看。
在一切讲究性价比和国情适配的今天回头看,何雨柱这手草台班子搓出来的神兵利器,堪称土法炼钢界的泥石流,
林致远把图纸像宝贝一样收进人造革的公文包里,“何工,啥也不说了!我回去就向厂里汇报!您等我的好消息!”
实验室里终于消停下来,只剩下满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