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机“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车子穿过逐渐热闹起来的市区,霓虹灯的光在车窗上流动,街上行人熙攘,夜市摊位的香味飘进来——烧烤、炒面、糖炒栗子。一切都那么平常,平常得让人恍惚。
林筱看着窗外,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底下包裹着他们刚刚经历过的、那个黑暗冰冷的真实世界。
车子越开越偏。高楼渐少,老旧的居民楼多了起来,最后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侧是低矮的砖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不少房子门楣上贴着“拆”字,用红圈圈着。路灯稀疏,光线昏暗,地上坑洼处积着雨水,倒映着碎光。
桐花巷十七号在巷子最深处。那是一栋两层的老式砖木结构房子,门面很窄,黑漆木门上挂着块旧牌匾,深棕色底,金色字迹已经黯淡:“杏林堂”。门两侧各挂一盏纸灯笼,里面透出暖黄色的光。
奇怪的是,虽然巷子里其他房子大多黑着灯,这杏林堂的门前却很干净,没有落叶,没有积水,门槛石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是常有人走动。
赵大雷上前叩门。铜门环敲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等了约莫半分钟,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瘦高个子,穿着浅灰色的棉麻对襟衫,戴一副细边眼镜。他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看到三人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几位是来看诊的?不好意思,今天已经……”
“陆怀山让我们来的。”林筱说。
年轻人的笑容顿住了。他仔细看了看三人,目光在璟言锋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侧身让开:“请进。师父在楼上。”
进门是个不大的前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不是苦,是复杂的、层次分明的草木气息。靠墙是一排深褐色的药柜,无数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柜台后有一杆老式铜秤,秤盘擦得锃亮。厅堂正中挂着一幅字,宣纸已经发黄,上面写着四个苍劲的隶书:“悬壶济世”。
整个空间有种时光停滞的感觉。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指向晚上八点二十,但钟摆没有动,像是坏了,又像是故意停在那里。
“我叫周砚,是师父的徒弟。”年轻人自我介绍,领着他们穿过前厅,走向后堂的木楼梯,“师父姓秦,秦聿之。他等你们有一会儿了。”
“等我们?”璟言锋问。
周砚笑了笑,没回答。楼梯很窄,踩上去发出“吱呀”的轻响。二楼比一楼更安静,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缝里透出暖光。
周砚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师父,他们来了。”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苍老但清朗的声音。
推开门,是一间书房。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线装书和现代医学典籍。窗前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看起来七十多岁,头发全白,在脑后挽了个小小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他穿着深蓝色的棉麻长衫,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本厚厚的册子。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摘了眼镜。
林筱的第一感觉是:这老人的眼睛太亮了。不是陆怀山那种锐利的亮,而是一种澄澈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