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城,城主府内,烛火在夜风中不安地跳跃,映照着众人脸上挥之不去的阴霾。
项燕凝视着桌案上粗糙的城防图,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他的儿子项梁站在一旁,声音低沉地汇报着不容乐观的局势:
“父亲,大王那边的后续支援,依旧……杳无音信。景祺将军在南线被秦军偏师死死缠住,寸步难进。我们先前冒险运进来的这批粮草,即便省吃俭用,最多也只能支撑两个月。”
顿了顿,项梁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咸阳那边传来一些关于羽儿的消息,混乱不堪。有说他宁死不屈,铮铮铁骨;也有……也有流言说他被秦人优渥待遇所惑,渐生安逸之心,甚至……甚至有言论质疑我项氏之忠……”
项燕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如濒危的猛虎,但那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沉默了片刻,项燕声音沙哑却坚定:“羽儿性情,我深知。他刚烈如火,绝非屈膝之辈!此乃秦人歹毒的乱军之计,意在动摇我等心神,切不可中计!”
然而,他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阵阵发白。孙儿的安危与名誉,像淬了毒的细针,日夜不停地扎刺着他的心脏。
冷静了片刻,项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划过秦军那一道道如同铁箍般的包围圈:“王翦用兵,老辣沉稳。经上次小规模冲突后,他必然已将防线加固得密不透风,如同铁桶。再想寻隙破局,难如登天。”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而且,我所虑者,不仅仅是城外的数十万秦军,也不仅仅是羽儿的安危……” 还有那来自郢都方向,日益冰冷、充满猜忌的目光。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每一位核心将领都从这压抑的沉默中,感受到了那份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重。
“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一位脸上带疤的将领瓮声问道,眼中燃烧着不屈的战意。
项燕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忧与焦躁强行压下,目光重新变得如鹰隼般锐利:“固守待援,仍是根本!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任由王翦将我们慢慢耗死!他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偏要让他不得安宁!”
说着,他猛地一掌拍在地图上的几个秦军驻扎点:“从明日起,加派更多精锐小队,化整为零,不分昼夜,轮番出城袭扰!目标不在于斩杀多少敌军,而是要让他们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疲于奔命!重点袭击他们的粮草运输队、取水之地,还有那些正在修筑工事的役夫和兵卒!我们要让王翦明白,困住陈城,他秦军也要付出血与火的代价,一刻不得安生!”
咸阳,公主府内,赢无忧正在聆听来自前线和楚地的双重奏报。
“禀公主,王翦将军已按计划将项燕主力牢牢锁死在陈城,内外联系几近断绝。”
“楚地方面,《大秦新报》已广泛流传,郢都朝野议论纷纷。关于项燕‘功高震主’、‘军心所向’的暗示,以及对其孙项羽‘心向咸阳’的渲染,已初见成效。据密探所报,楚王负刍近日常召见近臣,神色不豫,对项氏疑虑日深。”
赢无忧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玉质案面,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还不够。”她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项燕还在抵抗,说明楚王虽然猜忌,但尚未到彻底自毁长城的地步。那就再给他加一把火。”
她目光转向赢月英的:“下一期报纸,重点报道我大秦对俘虏的楚军士卒如何‘仁慈’,发放口粮,医治伤兵。同时,‘偶然’截获并刊登几封‘来自陈城守军’的家书,内容要充满对项燕将军的爱戴,以及对郢都迟迟不发援兵的‘困惑’与‘怨言’。记住,家书的口吻要朴实,越像普通士卒的笔触越好。”
“另外,”她补充道:“将项羽在咸阳‘忧思祖父,感叹楚王’的言论,通过商贾细作,让那些依旧忠于项氏的将领听见。要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
她要陈城内的项燕,不仅要面对城外王翦的铜墙铁壁,更要承受来自后方君王的猜疑和来自内部军心的浮动。更要他得知孙儿那被扭曲的“消息”,让亲情与忠义在他心中激烈撕扯。
陈城的袭扰战术起初取得了一些效果,几支秦军运粮队遇袭,小股巡逻队被歼灭。但很快,王翦便做出了应对,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