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终究是顾全大局的,没因钱谦益的疯狗乱咬就掀起大清洗。
京官俸禄低,且北京物价放假腾贵,连养家都难,若真要追究“冰敬”“炭敬”,满朝文武怕是没几个能站得直的。
方从哲也松了口气,他刚要开口附和,却见魏朝放下茶盏,眼神陡然沉了下来,语气也比之前重了几分:
“不过,陛下也说了,首恶必须严惩。
钱谦益、周起元这些挑头谋逆、私通乱党的,不仅要明正典刑,还要把他们的罪行写成布告,贴遍南北两京、十三省,让天下人都看看,谋逆者是什么下场!”
“至于那些‘冰敬’‘炭敬’,陛下虽暂不追究,却已让文书房把每个人的名字、数额都记下来了。
往后谁再敢借‘人情往来’的由头,行利益输送之实,不管是六部堂官还是内阁阁臣,定斩不饶!”
“轰!”
这话像一颗炸雷,让刚放松下来的方从哲与叶向高瞬间僵住。
叶向高握着笏板的手又开始发抖,这次却不是因为焦虑,而是因为敬畏。
陛下看似放过了眼前的风波,实则是借着这桩案子,把官场里的“潜规则”摆到了明面上,还悄悄记下了每个人的“把柄”。
往后谁再敢伸手,怕是一抓一个准。
方从哲也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
陛下这是“恩威并施”。
既没把事情做绝,保住了朝堂的稳定,又敲打了所有官员,让他们不敢再肆意妄为。
他心惊如斯,却也没忘了拍皇帝的马屁。
“陛下圣明!臣等明白了,定当依圣意行事,只抓首恶,不蔓及无辜。”
有了魏朝的明确表态,公堂里的审案节奏瞬间快了起来。
书吏们不再纠结于供词里的“炭敬数额”,而是专注于筛选谋逆案的核心人员。
钱谦益、周起元等直接煽动民变、策划逼宫的,被列为“首恶”。
那些只是收了“冰敬”、没参与谋逆的官员,则被记在另一本册子上,标注“暂记过,观后效”。
只是,誊抄名单时,连最资深的书吏都忍不住手颤。
一旦名字被记在那里,往后官员升迁、调补,都要先过一遍“旧账”。
今日的“暂不追究”,未必不是日后的“秋后算账”,谁也不敢赌陛下会不会哪天翻起这本册子。
方从哲、叶向高等人在查案,夙兴夜寐。
而在紫禁城中的大明皇帝朱由校,总算是有片刻闲暇了。
初冬的西苑内教场,寒风卷着枯草碎屑在青砖地上打旋,阳光透过稀疏的杨树枝桠,洒下斑驳的金影。
往日里操练勋贵营的校场此刻难得清净,只余下几队锦衣卫校尉在远处巡逻。
朱由校踏着靴底的薄霜走进场中,玄色龙纹常服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悬挂的玉柄弯刀,倒少了几分帝王的雍容,多了些少年人的英气。
“陛下,暖身的茶汤备好了。”
内侍捧着鎏金暖炉上前,却被朱由校摆了摆手推开。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自穿越而来,他便没敢懈怠身子,毕竟天启皇帝原身的孱弱,可不是假的。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因此,有个健康的身体,那是必须的。
伴着寒风,朱由校缓缓起势。
先是“虎戏”,屈膝俯身时脊背如猛虎探爪,双臂展开似要揽住寒风。
再是“鹿戏”,提腿伸颈间姿态舒展,仿佛在林间踏雪而行。
“熊戏”的沉稳、“猿戏”的灵动、“鸟戏”的轻盈,一套下来,他额角已渗出细汗,原本因连日批阅奏疏而紧绷的肩背,竟松快了不少。
紧接着换八段锦,“两手托天理三焦”时双臂直上云端,“左右开弓似射雕”时眼神锐利如箭,每一式都打得扎实,连一旁伺候的御马监太监方正化都看呆了。
陛下的这些武学招式,比之之前,又有不少精进啊。
打完五禽戏与八段锦之后,朱由校抹了把汗,声音里带着几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