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钱谦益突然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得几乎断裂。
“他以前跟我要过江南士绅的门路!
现在他靠卖了我们升官,我凭什么让他好过
他家里藏着的那本‘东林名录’,记着谁收了多少好处,我都知道!”
油灯的火苗突然跳了一下,把钱谦益的影子投在石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许显纯看着眼前这个彻底疯魔的人,眉头紧皱。
他是要从钱谦益口中审出一些真东西出来,用以交差。
但一下子审出了这么多的龌龊事,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只是负责审讯了。
至于审讯出来的口供,那些大官们如何去用,就不关他的事了。
“接着记,记录在案!”
许显纯对身后的吏员沉声道,目光却没离开钱谦益。
钱谦益还在喊着名字,从京官到地方士绅,从绸缎商到盐商,那些曾经被他藏在“东林大儒”外衣下的龌龊事,此刻全被他抖了个干净。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撞在石墙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的风声,像无数只阴冷的手,抓着人的耳朵往里灌。
吏员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划着。
夜渐渐深了,小窗上的破纸被风刮得更响,油灯的油快烧尽了,火苗越来越暗。
钱谦益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嘶哑得像破锣,却还在断断续续地报着名字。
直到最后,他突然朝着牢房的天板大笑起来。
“哈哈哈”
“我钱谦益虽死,但不会寂寞的,有的是人会陪着我走着黄泉路!”
他这笑声里满是绝望和快意,在这阴冷的诏狱冬夜里,飘得很远很远,比任何刑具的冷光,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许显纯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往外走。
钱谦益这一供,江南的天,怕是要彻底变了。
而这诏狱里的寒气,往后怕是要更重了。
不过
这也是好事。
他手底下,总算是有可以折磨的对象了。
不然
这一手审讯之术,就没了施展的空间了。
时间,便如此过去了五日。
此刻。
大理寺公堂内。
案上堆迭的供词像座小山,空气中弥漫着烛油的焦味与难以言喻的压抑。
三法司会审钱谦益案的第五日,局势已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方从哲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捏着一份刚从诏狱递来的供词,眉头微皱。
他年过甲,素来以沉稳著称,此刻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这牵扯面也太广了。”
供词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送来的,上面记录着钱谦益的招供。
他不仅承认了“伪造万民书、煽动江南民变”的谋逆之举,还牵扯出江南士绅向京官输送利益的隐秘链条。
纸页上“沈飗”“何宗彦”“史继楷”的名字赫然在列,最后竟连“叶向高”三个字都没逃过。
“江南士绅每年冬夏,都会以‘冰敬’‘炭敬’为名,向京中官员送银。”
方从哲缓缓念出供词内容,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刑部、大理寺官员。
“科道言官每人一万两,六部堂官两万两,内阁阁臣……五万两。”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叶向高猛地攥紧拳头,脸色瞬间从苍白转为铁青。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指着供词,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是钱谦益那厮在疯狗般攀咬!老夫确实收过冰敬、炭敬,可那是官场往来的人情,绝非他口中的‘利益输送’!”
他的辩解并非无据。
大明京官的俸禄低得可怜,七品知县年俸不过四十五两,六部尚书也才一百八十两,连维持体面的府邸、仆从都不够。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地方养京官”的潜规则。
地方官从“火耗”(赋税征收中的损耗)里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