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碰撞的脆响,像无数根针,扎得人神经紧绷。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环首刀,刀柄上还沾著自己的冷汗,掌心的潮气让檀木柄变得滑腻。
方才帐外乱起时,他甚至已经握住刀柄,做好了衝出去与敌搏杀的准备。
身为十万大军的主帅,他若是退了,这满营將士的军心,顷刻间就得散了。
“我竟错判了阿敏。”
熊廷弼低声自语。
他原以为阿敏会学阿济格袭扰粮道,或是绕去辽阳搞围魏救赵,却没料到这人竟如此疯狂,敢带著骑兵直扑中军帐,想拿他的人头破局!
他抬手摸了摸颈侧,那里还残留著一丝凉意。
方才若不是亲卫誓死护卫,不顾危险,此刻他怕是已经身首异处。
帐外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惨叫声和马蹄远去的“噠噠”声。
熊廷弼紧绷的肩膀稍稍放鬆,却仍没敢卸下甲冑。
建奴素来狡诈,此番撤退,难保不是诈退。
就在这时。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踉蹌著走进来。
是亲卫队长周虎。
他的左臂甲冑被砍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用麻布草草缠了,鲜血正顺著指尖滴在地上。
他单膝跪地,声音因喘息而沙哑:“经略公,守住了!建奴……建奴骑兵已经往北撤了!”
熊廷弼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站直身子,环首刀“呛啷”一声插回刀鞘。
“撤我大明中军大营,是他阿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周虎捂著伤口,咧嘴一笑。
“经略公不用担心!
贺总镇早料到建奴可能会绕后,提前留了两千骑兵在北侧营寨待命。
方才建奴一退,贺总兵就带著人追上去了,顺礼王布和、还有炒的蒙古骑兵,也已经跟进了,两头夹击,阿敏那些骑兵残部,跑不了!”
闻听此言,熊廷弼这才彻底鬆了口气。
虽然明军围城,然而,此地毕竟距离赫图阿拉太近了。
阿敏衝击中军大营,又耗费了不少时间。
一来二去之下,赫图阿拉的守军,也反应过来了。
被骑兵黏住,这个阿敏,应该是逃不了了!
另外一边。
苏子河畔。
阿敏抹了把糊住眼帘的汗血混合物,胯下战马已如破风箱般喘息。
昨夜自熊廷弼中军帐前那功亏一簣的搏命一击后,他率领数十骑突出重围。
之后,一路收拢一同突围出来的骑兵,共计八百余骑,向西亡命突围。
然而.
身后的火把长龙紧咬不放,那是贺世贤亲率的两千辽东铁骑。
前方地平线上掀起的滚滚烟尘中,顺义王布和的蒙古轻骑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正迎面兜截而来!
“贝勒爷!退路被蒙古韃子封死了!”
一名甲喇额真嘶声喊道。
他手指向东北方。
昨夜他们赖以藏身的龙岗山麓密林边缘,赫然已树起明军步卒的旗帜!
明军的重甲兵如一道移动的铁灰色堤坝,长矛如林,盾阵森严,彻底堵死了最后遁入山林的生路。
贺世贤的骑兵自后压迫,布和的蒙古骑自前包抄,明军的重甲步卒扼守侧翼。
阿敏的八百残骑被死死挤压在一片不足两里的河滩洼地中,三面环敌,背靠冰冷的苏子河水。
阿敏勒住躁动的战马,目光扫过这片绝地,眼中竟无半分慌乱,唯有冰封般的沉静。
他猛地一扬手中卷刃的顺刀,声音带著几许悲壮之色。
“大金的勇士们!今日此地,便是吾辈埋骨之所!
但死之前,要让明狗和蒙古人记住:
八旗铁骑的锋刃,至死犹利!隨我!!!”
他刀锋猛然前指,直刺向布和蒙古骑兵看似最薄弱的左翼。
“凿穿他们!”
最后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