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围着赌桌,脸涨得通红:
有人赢了银子就往怀里塞,笑得后槽牙都收不住。
有人输光了就拍着桌子骂娘。
龟奴在旁边笑着劝:
“军爷别急,小的再赊您十两银子,说不定下把就赢回来了!”
来来往往的人把满春楼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有刚领了赏钱来寻快活的军卒,有做买卖赚了钱的商贩,甚至还有些小吏偷偷摸摸来赌两把。
这般热闹,让人完全忘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建奴的铁骑还在奉集堡外扬鞭,辽阳城里的人连睡觉都要竖着耳朵听城外的动静。
只能说,这些刀山火海中闯的兵卒,是懂得及时行乐的。
毕竟
省下再多钱,没命去,那也是白瞎。
此刻。
满春楼二楼的“听雪雅间”,与楼下的喧闹截然不同。
雕木门紧闭,将骰子声、丝竹声都隔在门外,只余下室内若有若无的熏香。
那是江南运来的熏香,混着少女发间的脂粉气。
雅间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食榻,榻上银盘里码着琳琅满目的辽东特色吃食。
烤得油亮的鹿腿还冒着热气,外皮酥脆的熏熊掌中插着银刀,水晶碟里盛着冰镇的山葡萄,旁边温着的锡壶里,是辽东最烈的烧刀子。
酒液琥珀色,一倒出来便满室酒香。
食榻两侧的软凳上,辽阳副总兵张秉益与参将吴奉先相对而坐,各自搂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们皆是新从山东、河南逃难来的,眉眼青涩,肌肤白皙,一看便知是没开过苞的雏儿。
辽东军卒这一年手里有了钱,满春楼的龟奴便四处搜罗年轻女子,价高者得。
“他娘的!”
张秉益猛地松开捏着少女的手,将手中的银酒杯往食榻上重重一放。
酒液溅出大半,洒在银盘里的熏熊掌上。
“喝个酒都堵不上心里的闷!”
被松开的少女连忙缩到角落,低着头用帕子偷偷擦眼泪。
另一个陪着吴奉先的少女,也吓得身子一僵,手里的酒壶差点摔在地上。
吴奉先见状,连忙放下酒杯,伸手按住张秉益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张帅,息怒!这姑娘细皮嫩肉的,可经不住您这般折腾。”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瞥了眼门外,确认没人偷听,才继续道:
“属下今日找您,是有件事要跟您商量。
熊经略、孙抚台还有杨都堂,这几日在府衙议事,您听说了吗”
张秉益眉头一拧,抓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灌了大半。
辛辣的酒液烧得他喉咙发疼,却没压下心底的不安:
“怎么没听说
前儿就传出来要换防,说是‘为开春剿建奴做准备’,调山海关的兵来接我的防,还让辽阳左卫去换孙得功的广宁兵。
这哪是换防
分明是冲咱们来的!”
“可不是嘛!”
吴奉先的声音里满是恐慌。
“您还记得杨涟那厮在蓟镇的事吗
去年他去整顿蓟镇,查出吃空饷的、私通蒙古的,一口气斩了数十个将领,连副总兵都没放过!”
“蓟镇当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啊!
如今他来辽东,又带着锦衣卫查了两个月,咱们干过的那些事,他能不知道”
这话像一把尖刀,戳中了张秉益的痛处。
他可就是副总兵。
呼
“他娘的!吃空饷怎么了”
他猛地拍了下食榻,银盘里的鹿腿晃了晃:
“老子手下五千兵,名册上却写着七千,不多报两千,哪来的钱养这些姑娘、开这满春楼”
“占军田又怎么了
那些军田荒着也是荒着,老子开垦出来种粮,难道不是为了军里”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拔高:
“还有通建奴、卖军械。
去年冬天军里缺粮,老子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