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得了吩咐,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躬身道:
“官人息怒。老公爷说了,衍圣公的传续乃是国之大事,陛下圣明,自有公断。此刻聚众府外,恐惹非议,成何体统”
这话看似恭顺,实则态度鲜明。
衍圣公府不是不知道事情紧急,但他们绝不会蹚这浑水。
孔尚贤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打着维护圣脉的旗号而来,实则是想把衍圣公府当成抨击皇帝的靶子,借题发挥搅乱朝局。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般折腾,与其被人当枪使,不如将皮球踢回给皇帝。
亓诗教听出了话里的深意,一张脸涨得通红。
孔尚贤这是铁了心要明哲保身,不愿被卷入党争。
“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无奈。
“老公爷……实在是谨慎太过了!这是不管山东的诸多官员了。”
可再多的不满也无济于事。
主人家摆明了不愿开门,他们这些外人总不能硬闯。
亓诗教望着那扇重新闭上的大门,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旁边的官员见领头的都泄了气,也纷纷收起了架势。
有人低声劝道:“亓大人,既然老公爷心意已决,咱们再等下去也无益,不如先回”
亓诗教紧了紧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紧闭的府门,转身拂袖而去。
从衍圣公府碰了一鼻子灰,亓诗教心中那股郁气憋得难受。
夜风吹得他头脑清醒了几分,眼珠一转,便调转方向,朝着城南的首辅宅邸而去。
他的老师,当朝首辅方从哲,或许能给些主意。
方从哲的府邸虽不似王侯般奢华,却也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沉稳大气。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房见是亓诗教,又验过拜帖,不敢怠慢,匆匆入内通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引着他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了书房。
“学生亓诗教,拜见老师。”
一进书房,亓诗教便忙不迭地躬身行礼,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连带着方才在衍圣公府憋的火气,也显露了几分。
方从哲正坐在案前批阅文书,闻言放下手中的狼毫,抬眼挑眉看向他,目光浑浊却又带着洞悉世事的锐利:“这么晚了,不在府中安歇,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亓诗教直起身,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老师,您可知晓,陛下有废黜衍圣公之意”
方从哲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眼皮一眯,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圣心难测,陛下的心思,我这老朽,又如何能轻易揣度”
“老师您可是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的心思,您怎会不知”
亓诗教有些急了,语气也拔高了几分。
“慎言!”
方从哲眉头一皱,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
“你也是当了多年差的人了,有些话能说不能说,你还不清楚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过是个替陛下打理杂务的糊裱匠罢了。”
亓诗教见老师动了些声色,连忙收敛了几分,却仍不死心,凑到近前,语气带着几分愤愤不平:
“老师,您自陛下登基以来,便尽心辅佐,为朝政殚精竭虑。可如今朝堂上下,多少人暗地里骂您是尸位素餐的首辅学生实在为老师不值啊!”
他这话看似是为老师抱不平,实则是想激起方从哲的不满,好让他出手干预衍圣公之事。
方从哲何等老辣,岂会听不出学生话里的弯弯绕绕
他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若不是陛下隆恩,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告老还乡,回浙江老家养老去了,哪里还有资格在这里‘尸位素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亓诗教,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如今朝堂上弹劾我的奏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哪一封不是被陛下留中不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