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念头。
找到北斋,揪出所有逆党,为兄长拿下这份泼天功劳!
小廝一路东行,脚步匆匆,不时回头张望,显然对身后的尾巴毫无察觉。
沈炼紧隨其后,穿过一条条寂静的胡同,夜色中的京城如一头沉睡的巨兽,而他们正朝著巨兽腹中的秘密,一步步靠近。
夜色如墨,京城宵禁后的街道死寂无声,只有巡夜梆子的余音偶尔在远处消散。
沈炼尾隨那小廝穿行在胡同深处,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宵禁之后,五城兵马司本该沿街巡逻,盘查夜行之人,可这一路走了半个时辰,竟连半队巡逻兵的影子都没见到。
那小廝脚步轻快,神色虽有警惕,却无半分慌乱,转弯、穿巷的路线熟稔得仿佛自家后园。
沈炼暗自思忖:这绝非寻常跑腿的僕役,背后定然有人打通了关节,连兵马司的执勤路线、换班时辰都摸得一清二楚。
能有这般能量,可见《燕京日报》的幕后势力,远比他想像中更为棘手。
又行片刻,小廝拐进城东一处僻静巷陌,巷尾坐落著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院墙不高,墙头爬著些枯藤,院门是寻常的朱漆木门,早已斑驳褪色,与周遭的破败民居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小廝停下脚步,左右张望片刻,確认无人窥探后,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两轻一重,节奏分明,显然是预先约定的暗號。
“吱呀”一声,院门应声而开,门后站著一位头髮白的老妇人,穿著素色布裙,眼神锐利如鹰,扫视了一眼小廝身后,见无人跟隨,才侧身將他迎了进去,动作麻利地关上院门,还顺手落了门閂。
沈炼藏身於巷口的老槐树后,眼神闪烁不定。
他略一沉吟,猫著腰摸到院墙根下,借著枯藤的遮掩,足尖在墙根处轻轻一点,身形如狸猫般跃起,指尖勾住墙头,稍一用力便翻了上去。
落地时足尖轻点,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尽显锦衣卫百户的身手。
他循著小廝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绕到正屋窗外,见屋內烛火摇曳,便攀上屋檐,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片鬆动的瓦片,透过缝隙往下望去。
屋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角堆著些书卷与笔墨。
那老妇人正从一个樟木匣中取出一块雕版,递到小廝手中。
“新的印版在这里了,仔细收好,路上莫要出岔子。”
小廝接过印版,用布巾层层包裹好揣进怀里,躬身行了一礼:
“嬤嬤放心,我这就回去,天亮前定能赶回去换版。”
说罢,也不耽搁,转身便匆匆离去。
沈炼在屋檐上伏了片刻,见老妇人关好房门,便悄无声息地跃下,尾隨小廝出了巷陌。
只见小廝一路朝著外城方向而去,到了城门下,见城门紧闭,便找了个破庙墙角蜷缩起来,眼神警惕地盯著城门方向,显然是在等卯时开门放行。
沈炼记下破庙的位置,心中已有盘算:
这小廝暂时跑不了,当务之急是查清那“北斋”的底细。
他转身折返,再次翻墙进入那座小院。
此时院內静悄悄的,只有东侧一间厢房还亮著烛火,烛光透过窗纸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隱约能看到那人正伏案书写。
沈炼放轻脚步,贴著墙根走到厢房门口,轻轻推了推门,门轴早已涂了油脂,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轻掩房门,刚要迈步,便听到屋內传来一道清润婉转的声音,带著几分书卷气。
“容嬤嬤,不是已经把新印版交给那小廝了吗怎么还要过来”
沈炼的脚步猛地一顿,眉头瞬间皱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居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北斋是女子
他原以为,“北斋”会是某个心怀不满的前朝老臣、或是被新政触动利益的落魄士子,毕竟能写出那般针砭时弊、措辞犀利的逆文,绝非寻常人所能为。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在《燕京日报》上署名、敢公然污衊帝王、动摇国本的“北斋”,竟然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