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权,是要把咱们从山大王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奢家经营永宁数十年,掌控川滇黔的盐马要道,府库里的银子堆成山,麾下土兵能征善战,这才让永宁富甲一方。
安邦彦的水西,占着半个贵州,苗、彝各族部落皆听他号令,兵强马壮,早就是西南的一方诸侯。
咱们有这样的实力,凭什么要听朝廷的摆布”
“更何况,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当年的洪武、永乐盛世了。”
奢演的语气又沉了下去,带着几分嘲讽。
“之前辽东战事连年吃紧,国库早就空了,他们把窟窿全堵在咱们西南身上!
税卡一道接着一道,盐、茶、马这些咱们赖以为生的买卖,税银比万历初年涨了三倍还多!
我父亲上书抗议了多少次,朝廷连个回音都没有!”
他顿了顿,想起那些被征调去辽东、朝鲜的土兵,眼神里多了几分痛楚:
“还有那些弟兄,朝廷一声令下,就被拉去打朝鲜、守辽东,死在异乡的不计其数,可朝廷给过什么
抚恤金没有!
功名没有!
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咱们的人,不是他们的兵卒,是他们的炮灰!”
樊龙闻言攥紧了拳头,他的亲弟弟,就是十年前被征调去朝鲜,死在了釜山城外,至今尸骨未归,朝廷连个名号都没给。
“这样的朝廷,咱们不反,迟早要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变成他们砧板上的肉!”
奢演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语气带着决绝。
“只要咱们先竖起反旗,拿下四川重镇,那些土司就会明白。
跟着朝廷,是死路一条。
跟着咱们,才有活路!
到那时,安邦彦会带水西兵马过来,安效良会举乌撒之众响应,东川、乌蒙的土司们也会带兵来投!
咱们合西南土司之力,别说守住重庆,就算问鼎中原,也未必没有可能!”
樊龙听得热血沸腾,胸中的疑虑一扫而空,猛地单膝跪地,沉声道:
“少主英明!属下这就回永宁,调五千精兵,再禀明主公,整备全军!愿随少主与主公,共举大业,推翻明廷,定西南霸业!”
奢演伸手扶起樊龙,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好!樊龙叔,西南的天,该变了!等你带着兵马回来,就是咱们动手之日!”
西南即将动荡,而天启二年腊月廿八的北京城,却热闹非凡。
正阳门外的大街上,人潮涌动。
朱红的春联纸在小摊上摞得老高,摊主用冻得通红的手捋着纸边,高声吆喝“洒金春联嘞!五文钱一副,贴门上保来年顺遂!”。
画儿的铜勺在青石板上流转,转眼便画出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引得穿袄的孩童围着拍手,手里的葫芦还滴着汁。
更有卖灯笼的铺子,挂着走马灯、宫灯,烛火在灯里晃,映得灯面上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愈发鲜亮。
江南的民乱,西南的情况,仿佛没有影响到这座城池一般。
城根下晒太阳的老人们,手里转着核桃,聊的是“城西张屠户今年宰了三十头年猪”“东胡同李家小子中了秀才”,偶尔有人提一句“江南乱了”,也会立刻被旁人打断:
“乱也乱不到咱北京来!你看粮店的米价,半年没涨过,咱有饭吃,管那些干啥”
这话不假。
换在万历年间,若是江南漕运断上一月,京师米价能翻三倍,百姓们早该攥着铜钱精打细算,连过年的肉都舍不得买。
可如今,粮店门口的米价牌稳稳钉在“每石五钱”,和开春时没差分毫。
杂粮铺里的番薯干堆成小山,一文钱能买一大包,穷苦人家也能煮上一锅番薯粥,就着咸菜过年。
这安稳,全靠陛下两年前推的新政。
先是派洪承畴去北直隶度田,把那些被豪强兼并的荒田、闲田都清了出来,分给流民耕种。
又从西夷引种了番薯,这作物不挑地,旱涝都能收,去年北直隶的番薯收成,够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