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提督织造太监李明博连忙附和。
“宋主事说的是。咱们已从流民里挑了两千多有织丝经验的妇人,分三班轮值,厂房里的织机日夜不停。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犹豫。
“生丝原料和熟练织工,之前一直是个难题,那些江南绸商攥着桑园,不肯轻易出货。”
高起潜闻言,忽然低笑一声。
“李公公这话,放在江南乱前或许没错,可如今嘛。生丝与织工,现在最是不缺了。。”
他这话一出,宋应星和李明博皆是一愣。
高起潜坐直身子,继续道:
“你们忘了之前那些绸商,仗着士绅撑腰,囤积生丝、哄抬价格,连织造局要采买,都得看他们脸色。
可如今呢松江、嘉兴的士绅要么被抄家,要么被押解进京,剩下的那些,连自家桑园都快保不住了,哪里还敢跟织造局作对
前日苏州府的绸商王福来,主动送来十万斤生丝,还说‘愿为朝廷效力’,生怕咱们算他之前的旧账。”
“还有织工!”
“松江、嘉兴一乱,那些依附绸商的织户,怕被乱贼掳走,纷纷逃来南京。
咱们在城外接流民时,一听说织造局招织工,管吃管住还发月钱,报名的人挤破了头。
如今不仅熟练织工够了,连学徒都招了五百多,往后不愁没人手。”
宋应星闻言,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般说来,之前费尽心机都办不成的事,倒因这场乱局,顺理成章了。
只是陛下特意交代,不许再用绸商的小作坊模式,要在南京开‘工厂’,招收工人按月发薪,还得按织出的绸缎数量计件算钱。
这法子倒是新奇,我起初还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
高起潜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眼神锐利起来。
“宋主事是科学院的能人,该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你那三十八纱锭纺纱机,寻常小作坊买得起吗
就算买得起,出了故障,没有科学院的人,谁能修好
陛下要开工厂,就是要把织户从绸商手里抢过来,牢牢攥在织造局手里!”
宋应星在一边奉承道:
“镇监说得是!
起初我是琢磨不透,但后面就想明白了,陛下这是釜底抽薪啊!
您想,咱们的纺纱机效率高,织出的绸缎成本比绸商低三成。
再按月发薪、计件算钱,织工们能拿到的银子,比在绸商作坊里多一半。
谁还愿意跟着绸商干
等皇庄的官营桑园明年开春投产,生丝也能自给自足,到时候,江南的丝绸生意,就全是织造局的了!”
“可不是这个理”
高起潜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那些绸商、士绅,靠着丝绸生意盘剥百姓、囤积财富,朝廷要推行新政,首先就得断了他们的财路。
如今借着乱局,收了他们的桑园、织户,再用机器压低成本,日后丝绸的利润,就全归官府。
这不仅是为了与西夷通商,更是要从根上,改了江南的经济格局!”
“咱们已在南京城内建了三座大工厂,每座能容五千织工。
这个月就能开工,到时候,不仅能按时交货,还能多织出几万匹,以备不时之需。
那些逃来的织户,听说能进工厂,都恨不得立刻上工,连家都安在了工厂附近的棚屋里。”
宋应星眼神闪烁。
“如此一来,那今岁,织造局的任务,就能给完成了。”
高起潜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飘雪,说道:
“光是完成织造局的任务,可不够。”
“陛下说了,江南的问题,不只是士绅作乱,更是经济被少数人把持。
如今借着平叛的机会,既要清剿乱贼,也要整治经济。
等丝绸生意垄断了,下一步,就是盐、茶、粮,都要收归官营。
到时候,江南才能真正安稳,新政才能推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