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最后他指了指帐册上“人员名录”那一页:
“最关键的还是人。咱们现在培养一个熟手,得教他辨银子成色、算利息、记复式帐,至少要半年。
顺天府分號现在有十二名熟手,刚够应付。
北直隶有七府,每府至少要五名,还得再培养三十五人。
要是一下子推到全国十三省,至少要两百名熟手,现在连十分之一都凑不齐。
总不能让生手去当差吧辨错了银子成色,算错了利息,要么亏了银行的银,要么惹恼了储户,到时候麻烦更大。”
朱由检听著这些话,原本紧绷的身子渐渐放鬆下来,他皱著眉,眼神里的急切慢慢褪去,多了几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低声呢喃,之前只觉得这银行是“捡钱的买卖”,此刻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竟比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还复杂。
“本王还以为只要有陛下背书,就能一路顺风顺,没想到要考虑这么多。”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出这银行的法子的,又是兑换、又是放贷,连异地匯兑』都能想到,这些事儿,简直闻所未闻。“
管事闻言,连忙垂首,语气恭敬得近乎虔诚:
“陛下是天上下来的英明之主,所思所想,本就非我等凡夫俗子能揣测。
单说这“天启宝钞』换存款的法子,既让储户放心,又能腾出银子周转,这等心思,咱们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两人相对感嘆时,却没人知道,朱由校设立大明银行的心思,远不止“赚银”这么简单。
在他那来自后世的文科博士知识里,这银行不过是“掌控金融权”的第一步。
等全国的银行网点铺开,天启宝钞因“能存能贷能兑换”被百姓彻底接受,他便能悄悄收回铸幣权,让朝廷真正掌控“钱袋子”。
当然,这“印钞”的门道更得拿捏好。
若是为了凑军餉、填亏空就乱印宝钞,印得越多,宝钞越不值钱,到最后百姓寧愿用银子、用粮食当货幣,宝钞反而成了废纸,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所以他早定下规矩:每印一百万两宝钞,必对应五十万两白银或等值的粮食、布匹做“准备金”,確保宝钞不会贬值太快。
这些关於“准备金”“货幣信用”的玩法,朱由校没跟任何人细说。
在这个连“复式记帐”都算新奇的时代,说多了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只需要看著大明银行像一棵树苗,先在顺天府扎下根,再慢慢长到北直隶,最后蔓延到全国,等这棵树长得足够粗壮,他便能借著这棵树,悄悄重塑大明的財政与金融,让这积贫积弱的王朝,多一分翻盘的底气。
而另外一边。
想出银行这般天才构想的大明皇帝朱由校,却是在乾清宫东暖阁中眉头紧皱。
他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捏著一本摊开的奏疏,硃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下。
案上堆著半尺高的奏疏,朱红封皮上“弹劾”二字用墨笔写就,在暖光下透著刺眼的尖锐。
这已是今日收到的第三十七本弹劾袁可立的奏疏了。
“陛下,南直隶巡抚周应秋的奏疏还请过目。”
贴身太监王体乾轻手轻脚走进来,將一本新的奏疏放在案上,声音压得极低。
“还有三位御史联名上书,说袁可立坐拥十万兵甲,却纵贼寇陷嘉兴,置江南百姓於』,请陛下即刻召袁回京问罪。”
朱由校抬眼瞥了眼那本奏疏。
周应秋...
此人便是南直隶出身的,家乡遭遇兵祸,他自然坐不住了。
朱由校伸手拿起,草草扫了几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周应秋倒会说漂亮话,他在南直隶任上,除了给士绅说好话,还做过什么”
话落,便將奏疏扔回案上,与其他弹劾奏疏堆在一起。
王体乾站在一旁,不敢接话。
他跟著朱由校多时,深知这位皇帝心思比谁都深。
袁可立在江南按兵不动,绝非“戡乱不力”,而是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