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墩台早就没人守了,塘堤也塌了大半,跟没设防一样!
真打起来,乱民随便找个缺口就能冲进来!”
侯承祖的话像颗火星落进了火药桶,瞬间炸出了满室积压的怨气。
“可不是么袁部堂今岁整顿卫所,断的是咱们的活路啊!
先前我管屯田时,每年能贴补家用,家里老娘的药钱、儿子的束脩全靠这个。
还有左千户所的李百户,之前虚报了四十个兵额,把他三个小舅子、两个侄子都挂在名册上领饷,现在名册一清,他家里连体面的冬衣都做不起了!”
“我也一样!”
柘林堡的把总张老栓跟着搭话。
“之前堡里的守兵,我能多报十个名额,用空饷请几个猎户教弟兄们射箭,现在空饷没了,猎户走了,弟兄们手里的弓连箭都拉不满。
袁部堂威势大,咱们不敢说半个‘不’字,可现在要拿命去挡五万乱民,凭什么啊”
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几个千户互相递着眼色,宝山堡的把总甚至小声嘀咕:
“徐承业那样的世家都投了,人家好歹能保全家小。
咱们守着这破城,城破了就是个死,还不如……”
后半句没敢说出口,却让堂内的气氛更沉了。
“够了!”
王兴猛地一拍案几。
他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方才强压的怒火终于破了堤:
“都忘了自己是大明的卫所官了
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袁部堂整顿卫所,是为了让咱们能打仗、能守土,不是让你们拿空饷养闲人的!
现在贼寇临门,你们不想着守城,倒先计较起私利来。
丢了金山卫,乱民第一个杀的就是咱们这些当官的!
徐承业投贼,那是他忘了祖宗,你们也想落个‘叛逆’的骂名,让子孙后代抬不起头”
堂中顿时一静。
王兴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下来,他环视众人,冷冷的说道:
“都下去准备!
白钦,你带人去军器库清点刀枪火铳,把能修的旧炮都擦亮,火药、铅弹全搬到城墙上。
侯指挥,你去督工,让弟兄们用沙袋堵上女墙的裂缝,再凿开护城河的冰,别让乱民轻易过来。
各堡把总,回各自的堡寨。
谁要是敢懈怠,军法处置!”
王兴的话就是一锤定音,让堂中诸将无言以对。
侯承祖看着王兴铁青的脸色,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丧气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拱手道:
“末将遵令。”
白钦也收了抱怨的神色,搓了搓手,跟着应了声。
几个千户和把总们你看我、我看你,嘴里还碎碎念着“这城哪守得住”“怕是要送命”,叹着气走出衙署堂中。
待众人走光,衙署里只剩王兴和褚思镜两人。
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舆图边角轻轻颤动。
王兴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方才的怒火像是抽干了他所有力气,连呼吸都透着无力。
这个时候。
褚思镜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
“指挥使,方才那些人的心思,您也看见了。
他们不仅不愿专心守城,若是乱民攻得急了,怕是会有人拿城门当投名状,换条活路。”
他眼神沉了沉,继续说道:
“徐承业是徐阶后人,尚且为了活命投贼。
这些被断了空饷的武官,本就对朝廷有怨气,真到了生死关头,投敌也不是不可能。”
王兴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褚百户,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他声音里满是无奈。
“金山卫早就败坏了,从嘉靖倭患过后,卫所就没正经练过兵,吃空饷、克扣军粮成了常事,人心早就散了。
我这个军政掌印指挥使,看着官大,可
上次我想调左千户所的兵去修墩台,李百户找了个‘弟兄们冻得走不动路’的由头